万历明君_第165章 反躬自问,盖棺定论 首页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

第165章 反躬自问,盖棺定论[1/2页]

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:[ 就爱电子书] http://m.9atxt.com最快更新!无广告!

会试结束,就要殿试分列排名了。



国初以三月朔日御殿而亲试之,后率以三月十五日。



于是,三月初五当日,礼部上读卷传胪、殿试酒饭、读卷官赐宴等仪。



帝咸允,并下诏。



以殿试天下贡士,大学士张居正、高仪、吕调阳、王崇古,尚书王国光、朱衡、马自强、张瀚、石茂华,侍郎申时行、温纯,都察院葛守礼,通政司倪光荐,大理寺陈栋,翰林院王希烈,国子监陶大临等,充读卷官。



三月初七,清明,以世庙德妃张氏薨逝,辍朝三日。



同日,国子监祭酒陶大临,以疾请告。



……



清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行人欲断魂。



皇帝再一次出宫了。



这次出奇地,没有人劝谏阻拦。



哪怕李太后有些微词,也在内阁一力支持的背景下,默默允许了皇帝出宫。



因为作为东宫旧臣,太子日讲出身的陶大临,快死了。



在排除了传染病的风险后,朝臣对皇帝这一番亲自探望,都抱着肯定的态度。



朱翊钧等着徐文璧将陶府周遭排布好侍卫,才在陶家人受宠若惊,惶恐不安地神色中,迈进了陶府大门。



刚一走到房门前,就有医官被锦衣卫放了过来。



“陛下,陶祭酒风寒数日,不见好转,如今已然是寒毒攻心的急症了,恐怕……”



御医向皇帝陈述着病因,委婉地摇了摇头。



朱翊钧默默听着。



寒毒攻心,那就是心肌炎之类的心病了,在这个时代确实药石难医。



他并未责怪御医,只等其说完,让其退到一边去。



张宏见皇帝有进屋的意思,出声劝道:“陛下,您千金之躯,在门外探望便是了。”



门没关,但有屏风挡着。



医官既然说陶大临药石无医,那必然没几天了。



即便不传染,多少也有些晦气,所以张宏才劝了一句。



随行的文臣却对此默不作声,既没有跟着劝谏,也没有出言驳斥。



此行跟着皇帝的,是尚书马自强,侍郎诸大绶等一众礼部官员。



朱翊钧摇了摇头:“陶卿是朕的日讲官,朕的老师,一身浩然正气,哪有邪祟能盘桓在屋内?”



说罢,他跟在开道的锦衣卫身后,直接迈了进去。



一进屋内。



朱翊钧就感觉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


桌上瓶瓶罐罐都收了起来,但药汤水渍的痕迹,仍旧到处都是。



朱翊钧视线从桌案上挪到床上。



就看到陶大临面色惨白,一手捂着胸口,被家人搀扶着,艰难行礼。



“陛下。”



“拜见陛下。”



陶大临是官宦世家,家里人都很懂规矩。



尤其是他的兄长,是右都御史广西巡抚致仕,面对皇帝突然登门,安排得井井有条。



朱翊钧见状,制止道:“重病缠身就不要虚礼了,快扶老师躺下罢。”



也就是这声老师,否则,外人还真没资格让朱翊钧登门探望。



说罢,朱翊钧面朝张宏,用侧脸点了点了陶大临。



张宏立刻会意,上前将人扶到床上。



陶大临此刻心悸胸闷,已然是重度乏力,随时可能晕厥过去。



他没想到皇帝会亲自来探望,刚一躺在床上,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,气息微弱道:“敢蒙陛下厚爱,竟亲自关切臣卑鄙之身。”



朱翊钧静静看着陶大临这时候的模样,浑然没了日讲、廷议时躲在人身后的机灵与狡黠。



这便是人之将死啊……



陶大临今年才五十九岁,身体健康,也没什么老年病。



孰料一个呼吸道感染的风寒,就弄得寒毒攻心,眼看就要成为朱翊钧此世第一个去世的熟人。



皇帝心中感慨,出言勉励了几句——在条件允许的时候,朱翊钧是个很有人情味的皇帝。



什么早日康复,按时吃药,带了羊酒给老师,略作温补云云,反正吉祥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冒。



这些当然都是废话,在场的人都知道攻心的急症,本身就药石无医。



但即便如此,无论是陶大临的家人,还是朱翊钧身后的礼部诸臣,都为这一幕有所触动。



陶大临突然坐起身子,挥手让家人先出去。



而后看向皇帝:“陛下,臣昨夜,呼吸已经感觉困难,今日已然晕厥了二次,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,臣定然是活不成了。”



朱翊钧动了恻隐之心,不肯接话。



马自强心有不忍,开口劝道:“陶祭酒不要泄气,天无绝人之路。”



陶大临释怀一笑:“大宗伯,礼部恐怕将我的讣告都写好了吧?”



马自强讷讷无语。



陶大临又看向皇帝:“陛下,臣能听一听讣告如何写的吗?”



人死如灯灭的,是黔首。



大多文官死前,还没几个不在乎身后名的。



陶大临这两日躺在床上的时候,最恐惧的事,并不是自己命不久矣。



而是,害怕自己在史书上轻如鸿毛,要不了多久,就被所有人遗忘。



相反,要是能有个好名声,不说建祠立庙,享受香火,好歹也能传个名字下去,说不得后人写演义的时候,还能于书里再活一遭。



所以,盖棺定论,对文臣而言,真的很重要。



朱翊钧挥了挥手,让一干随行之人在外间等候。



太监们二话不说就退了出去,礼部众人迟疑片刻,也跟了出去。



房中只留君臣二人。



朱翊钧顺势坐到床边,缓缓道:“老师的讣告,是我亲自写的,用不着也就罢了,若是用得着,礼部也不会再改。”



他看得出来,将死之人,又得见皇帝,此时的表达欲,已然是到了巅峰。



朱翊钧面对将死之人,十分宽容,干脆跟这位旧臣说起了体己话。



陶大临也不避讳自己将死之事,坦然道:“陛下,臣想听。”



朱翊钧沉吟片刻,诵道:“大临,浙江绍兴府会稽县人,嘉靖丙辰进士,授翰林院编修,历侍读、南京翰林院侍读学士、掌院事、国子监祭酒、少詹事……”



他顿了顿:“为人沉毅,寡言笑,清介持躬。”



陶大临扯了扯嘴角:“倒是难为陛下替我找好话了。”



这是说他没有业绩,能力不突出,唯一优点就是个人操守没问题。



这评价,让陶大临神色有些复杂。



朱翊钧摇了摇头,认真回道:“老师遇事,从来都是急流勇退,这难道不是老师心中所求的定论么?”



同样是日讲官。



陈栋在南直隶一事上毛遂自荐;余有丁外放山东,辅天下盐政;陈经邦自降身份,去监考武举。



与这些人相比,陶大临的主观能动性就差很多了,每每遇事,便将同僚护至身前,朱翊钧又不是看不到。



陶大临趁着皇帝说话的功夫,大口喘着气,呼吸急促。



等皇帝说完,他才放缓呼吸,艰难道:“陛下教训得是,臣确实有负陛下信重。”



朱翊钧好奇道:“老师是对我有意见?”



他是单纯好奇。



自己这个皇帝干得也不差,但陶大临始终没有彻底归心,也不知道其人是什么想法。



陶大临沉默片刻。



好一会儿后才摇了摇头:“陛下……挺好的。”



朱翊钧看着陶大临,等着他的解释。



陶大临也不知是死前没了顾忌,还是已经昏昏沉沉,缓缓开口解释起来:“陛下,臣祖父陶谐,官至兵部侍郎。”



“侍奉武宗时,为刘瑾所中伤,榜为奸党,为武宗下诏狱,两度廷杖,斥为民。”



“世宗时复官,又遇宫廷大火,为世宗所疑,自陈致仕而归。”



“臣兄陶大顺,官至右副都御史巡抚广西,恪尽职守,安定一方。”



“侍奉先帝时,为人陷害,司帑失银,无奈以家资充补,仍旧遭罢。”



陶大临絮絮叨叨说着父兄的遭遇。



最后喟然一叹:“陛下,臣不是对谁不满,臣只是怕了。”



仕途不好走。



司礼监嫉恨、皇帝疑心、同僚构陷,他的父兄没有登时丢了性命,都算是运气使然。



尤其他当初中进士后,年少无知,差点被吴时来卷入弹劾严嵩的大案之中。



此后,他便是如履薄冰,小心谨慎。



既不敢党朋,也不敢做事,生怕自己什么时候万劫不复。



别看皇帝如今什么都好。



当初世宗刚登基时,复起他祖父,不一样礼贤下士,温声软语?



官宦世家,先辈走过的坎坷,都是看在眼里的。



所以,才让他“为人沉毅,寡言笑”,皇帝扔来的茬也不敢接,只求安稳致仕而已。



朱翊钧听完陶大临的言语,一时不知如何去接。



做臣下的,显然不应该在皇帝面前说这种话,陶大临必是人生走马灯,有些神志不清了。



心里想着,朱翊钧没有多做评价,只是点了点头:“朕知道了。”



君臣相得本就艰难,尤其是既有能力又有意愿的。



若是想团结这些朝臣,跟框选动员兵一样,那才是不可能的事。



陶大临这种,何尝不是如今一部分朝官的真实心态呢?



所以,朱翊钧也没有勃然大怒,呵斥教训,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他知道了。



陶大临精神恍惚:“陛下会给臣一个什么谥号?”



第165章 反躬自问,盖棺定论[1/2页]

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